感謝同學和老師的信任。在獄中考DSE,同學本來就有好多心理包袱,而且教學時間只有十個月(希望就到學生出獄前可以完成到考試,有qualification旁身,故不是一般學生的3年)

老師版

(原Link: http://hk.apple.nextmedia.com/realtime/supplement/20170325/56472056)
踏入考試季節,六萬多名香港中學文憑試(DSE)考生和老師都把握時間作最後衝刺,這當中包括一群近乎隱形,但特別值得我們鼓勵的人——懲教所的所有師生。三月裏的一天,我們到高度設防的壁屋懲教所,看老師和同學上課,備戰出名刁鑽的文憑試。

陳Sir在壁屋懲教所文憑試班,教有「死亡之卷」之稱的中文科,他結領帶穿slim fit西裝,架半框眼鏡,沒有半點《GTO》的麻辣味,是一位斯文的好好先生。在主流中學及懲教所教書多年的他,面對鏡頭很害羞,靦腆的請攝影師「別拍大頭,唔該!唔該!」這位禮貌周周的老師,卻在高度設防的壁屋懲教所,陪伴了多屆在囚考生應付考試。

在壁屋教書,陳Sir一樣要按時間表上課、批改功課、出小測試題,但這裏守衛森嚴,老師和職員進入監獄,需要把手提包、手提電話等物品,放在特定的貯物櫃。課室裏有白板、投影機等設施,但課室外,卻有一道堅固大閘。上課時,軍裝職員全程看守。「外面學校,同學上課有紀律問題,老師充其量帶他見訓導主任。」他指指外面當值的軍裝職員,一句話就戳破我們對監獄的想法,「他們像訓導主任,而且分工精細,有職員專責處理學生行為問題、有職員照顧學生的心理健康,老實說,這裏紀律問題反而少。」

壁屋裏的雞精班
香港的懲教所為青少年在囚人士,提供半日制教育及半日制職業訓練課程,並提供全日制文憑試課程,壁屋是其中一所。老師會觀察同學表現,包括學業基礎和處事態度等,從中選拔合適報考文憑試的學生,修讀為期約十個月的全日制文憑試課程。除四科必修科外,亦可選修經濟及旅遊與款待科。今年壁屋就有七位同學報考。同學若能考獲文憑試基本學歷,獲得成功感之餘,出獄後也有較多出路。然而在獄中,因同學的刑期長短不一,若以正常速度授課,同學有可能修讀中途刑滿,或被轉往其他院所,對學習不利。因此一個原本需要修讀三年的課程,老師只會用約十個月時間完成,確保有能力的同學都能修畢,完成考試,但這安排很不可思議呢!

採訪那天,陳Sir就在一節約四十分鐘的課堂裏,連珠炮發的教授杜甫的《春夜喜雨》、蔣捷的《虞美人.聽雨》、蘇軾的《定風波》等唐詩和宋詞。陳Sir問,同學主動回答,上課節奏明快。「文憑試對外面考生可能是為升學就業,但對這裏的學生卻是重建自信的過程。試想曾對未來、對自己絕望的在囚少年,最後考到足以升讀大學的成績,那是何等鼓舞。」因此,老師們需要精心剪裁課程,使之成為文憑試超級精讀班,他說:「如剛才那一課,主流學校會用一星期逐首詩詞解說,但我們無可能,所以特意用『雨』作主線,把幾首同樣以『雨』做主題的唐詩宋詞串連,集中而清晰講『雨』的象徵意義,幫助學生做閱讀卷。」

教書到底為了教人
教導在囚學生,讓他感受深刻是和同學建立友誼,「有位同學因吸食冰毒太久,記性變得好差,做聆聽考卷尤其明顯,幾秒前的錄音對話,他瞬即忘掉,成績長期低落,我鼓勵他,例如教他估『出答案』的是男聲還是女聲,又或者用特別符號做筆記,藉以增強記憶,之後他跟得上,並為自己有進步而高興。老實說,他的成績如何已不重要,但過程中,他慢慢看到自己的能力,重建自信,才是真正意義。」陳Sir曾在主流學校教中文,累積幾年教學經驗,便申請來懲教所當老師,「我從前讀的中學,有好多壞分子,見他們走上歪路,往後生活潦倒。我畢業後總在想,如果當年有人可以扶他們一把,他們的人生會否不一樣?所以我本着『救得一個得一個』心態,助在囚同學望見希望,建立信心,否則他們往後的路會好難走。」

精讀班成績見得人
自第一屆文憑試開考後,懲教所便安排青少年在囚人士應考。以去年為例,全港19名青少年在囚人士共報考90份考卷,87.8%考獲2級成績以上(全港數字為84.6%),當中有3名考生成績達入大學最低要求,其中一人更在經濟科考獲5*佳績,雖非最頂尖,但因考生起點參差,已是難能可貴。正式考試於懲教所內進行,試場的安排和規則與其他試場大致相同。較特別是口試,由於懲教所內考生有限,考試局會聘請大學生充當「特約考生」,營造與一般試場無異(如男女組合、能力分佈等)的口試小組。

同學篇

原Link: http://hk.apple.nextmedia.com/realtime/supplement/20170325/56472055

阿良(化名)還不夠二十歲,說話有紋路,組織力強。被判入壁屋懲教所之前,他在一所英文中學念書,學業底子不差。「但那時候貪玩,對上課毫無興趣。」後來他因為販毒被捕判坐監。

懲教所紀律嚴明,與外面的花花世界差天共地,小如原子筆也需使用統一型號,在走廊走路有軍裝職員同行。本來天不怕地不怕的阿良,初到壁屋時,情緒極度低落,「好迷惘,好擔心家人從此放棄自己,又會想刑滿放監,外面的人會怎樣看自己?」對在囚人士來說,最能觸動或勉勵他們努力做人的,不是前途,而是家人。

陳Sir曾說,外表再堅強的男孩子,只要談到家人感受就會軟化,「見到爸媽失望,自己很難過。在這裏待了一段日子,覺得要為將來打算,反正進來前已念到中四,何不堅持下去考個基本學歷?」經獄中老師們鼓勵,阿良終於決定報考文憑試,這大半年來積極備戰,「爸媽好高興,我也希望用行動告訴他們,我長大了。我想考入本地大學念社工,以後可以用自己的經驗幫人。」

獄中考生面對的處境跟主流學校截然不同,例如在囚人士不可上網,但今時今日,文憑試科目往往要求考生呈交專題習作作校本評核,又如何應付?「我們會告訴老師需要哪類型的資料,勞煩老師代為搜尋,而到最後還是成功完成報告。」阿良又說,「我最感激老師們對我們不離不棄。自己數學最不濟,有一次功課做得很爛,覺得慚愧,但老師說,『不要緊,你是我的學生,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你。』那句說話,給我好大力量。」考試在即,問他有信心嗎?「『三三二二』(本地大學對主科的基本要求)是可以的。雖然成績重要,但更重要是努力過,對家人和老師是最好交代。」「三三二二」對一般學生是不值一哂,但對努力了十個月的在囚同學和老師而言,卻是一趟了不起的旅程。

記者:李寶怡
攝影:劉永發